“瓦屑坝,在树德乡,去城西二十余里。楚中诸大姓,多于元明之际自此徙。”其实,同治版《鄱阳县志》这段笔墨不够全面,除了荆楚地面,长江中卑劣雷同是瓦屑坝外侨的新家园。
太湖龙潭寨
与戴名世、方苞并称清初三才子的清朝翰林院编修、皖江文化倡导者朱书,其著述《杜溪文集》卷三载:“吾安庆……神明之奥区,东说念主物之渊薮也。然元以后于今,皖东说念主非古皖东说念主也,强半徙自江西,土著才十一二耳。”
据不十足统计,“江西填湖广”共外侨二百一十四万,绝大多数从饶州瓦屑坝迁出。从《瓦屑坝新考》对已蚁集到的家支分析看,瓦屑坝外侨主要漫衍于安徽、湖北、湖南、江苏、河南、重庆等地,其中安徽暂知有二十七个市县,履行数目一定更大。
外侨后裔,精英辈出,仅江淮地区就有张英、张廷玉、李鸿章、刘铭传、段祺瑞、陈独秀、严凤英、邓石如、邓稼先等一无数翘楚。康熙《潜山县志》记录了清朝宰相、以礼让佳话驰名的张英门第,鼻祖张贵四,“自鄱阳瓦屑坝徙于桐”。张贵四的弟弟张贵七同为外侨对象,不是“徙于桐”,而是另迁潜山。亲昆玉之是以他乡安置,是真贵于系族势力坐大,“分而治之”,不错裁汰在迁入地抱团生乱的概率,史称“洪武赶散”。
除了族谱和方志上的空口无凭,其他文化遗存亦如一个个或明或暗的胎记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重庆电视台一档《雾都夜话》方言节目,我险些每期必看,眩惑力除了剧情迫临庶民,更有方言与我的家乡宿松有诸多共通之处。相隔两千多里,方言何故如斯切近?原本,除了六百多年前洪武年间的“江西填湖广”,在三百多年前的康熙年间,又进行过一轮“湖广填四川”大外侨。曾剪辑过我多篇文章的《四川文体》卓慧副主编,与我计划祖籍问题时说,相传她们家眷是从湖北麻城孝感乡迁入川地的。麻城与宿松山水贯串,东说念主文相亲,都是瓦屑坝外侨安置地,追根究底,好多四川东说念主的根其实也在瓦屑坝。
血液是家眷的标签,方言是地域的标签,业界将安庆定位为赣北语系方言区,也响应出昔日外侨多于土著。今天的宿松方言与鄱阳方言,二者共通之处比比都是。如脯胸即胸脯、鸡公即公鸡、鼓吹即扯后腿、腋嘎指翅膀、门虫指蚊子、甲鱼指老鳖、把姐姐叫甲甲、把叔叔叫牙牙、把爷爷叫嗲嗲……
一些零散字词,则折射了鄱阳湖渔民文化的烙迹。渔民在水里营生,最怕风高浪急,翻船随机,故活命中忌讳“翻”字。船上湖水煮湖鱼,吃净一边需将另一边翻过来时,不讲翻,多用“车一下”代指。即使今天,我把居品挪个方向、请别东说念主回身,都是习惯性地说“车一下”。
除了从鄱阳湖“拿来”的主张,在外侨经由中也创造了新词。外侨带有强制性,为驻扎半途潜逃或跳湖,只须将外侨对象双手系缚启程,内急时,就请押解东说念主员解开被系缚的双手。就这么,代指大小便的“出恭”沿用于今。与“出恭”异途同归的是,在合肥、安庆等地尚存的“厝棺”温情,雷同是瓦屑坝外侨的繁衍物。
饮水念念源,外侨虽远离故土,但心系故我,入宗祠堂、葬祖坟山是死后的归宿。但山水迢迢,东说念主死一火了,不可能随时运往江西,暂且在旷地停柩三年,一俟成行,再开棺捡骨,装入便携式“捡材”,星夜兼程,背回江西入土为安。若三年仍不成遂愿,只须抱憾当场埋葬,厝棺习俗由此酿成。
江淮之地,水陆要冲,自古兵家必争,而位于吴头楚尾的宿松,更易受到战乱冲击。历史上,宿松既是瓦屑坝外侨输入地,亦然东说念主口向外输出地。一百七十多年前,在安庆迁往陕南的外侨中,就有咱们千三公吴氏一族,上世纪八十年代启动,两地后东说念主晴明技巧互有往复,于今陕南还保留着老腔老调的黄梅戏,以及与鄱阳湖地区访佛的方言和俗例。
宿松古称松滋,已知最远的一次东说念主口外迁,发生在一千七百年前,亦然其后“松滋”改“宿松”的伏笔。“五胡乱华”,西晋沦陷,江北尽失,司马睿在南京称帝,是谓东晋。西晋黎民纷纷从江北逃往江南,“松滋郡”难民先泊九江,再沿江而上,最终在荆州南郡侨置松滋县,也即是今天湖北松滋市的由来。到了隋朝,华夏一统,为处分相隔一千多里、江南江北并存两个“松滋”的历史留传问题,隋文帝开皇十八年(公元598年)保留荆州的松滋县,将更陈旧的松滋改为“宿松县”。
吞并在历史深处的东说念主口迁移史,都揭示了一个纤悉无遗的划定,即使时空辩别,血浓于水的亲情长久不可分割。抛妻弃子不忘祖,皖地赣风六百年。江西老表,此言不虚。